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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/蛤蟆王子五十分贝以上的噪音……

第六章/蛤蟆王子五十分贝以上的噪音……

第六章

节气,寒露。

清晨,凉意渐浓。

终于享受不到蛤蟆王子五十分贝以上的噪音了,偶尔在晌午的荷叶上,倒会有青儿的身影,但不是哈欠连连,就是自言自语般地叫几声黄哥哥。

“公主叫您呢……”几只正忙于给蛙族挖眠洞的螃蟹,临时充当传话兵。

我习惯性地一溜小跑停在河边,青儿慵懒地翻着一双沉重的眼皮,努力掩饰着哈欠带来的窘状:“陪我说会儿话吧,困死我了。每年一到这个季节,就没了半点精神……”

“冬眠前,还有什么活儿要做吗?公主尽管吩咐吧。”

我尽量忍住,不去直视小妮子哈态可掬的样子,却一不留神入了不远处癞蛤蟆的法眼。

那厮同样是在哈欠,却俨然夸张成了只小型河马:“蝎将军,我妹子那儿没活儿干,我这儿倒还有十只藕条要破开呢,帮帮老兄吧!”

我心中暗骂了声混蛋,英雄美女聊会儿天,这家伙怎么就那么难受。烦归烦,临了还是应声朝小河马走去,顺便东沟一耙西沟一犁地搭着话茬:“牛少爷,你们冬眠,用藕条做什么啊?”

“这作用——可大了去了!”癞大师自然不会错过显示自己博古通今的大好时机,赶紧停了哈欠,打起精神,信心百倍地一通海侃,“这个嘛,你就不懂了,这个藕是怎么长成的你知道吗?”

“少爷,您还是从成年后的藕开始说起吧。”问你“贵姓”答什么“坐火车来的”。

呆子受了点拨,终于尽量言简意赅地啰嗦起来,我也基本上了解个大概:长成后的藕条,因其里面是中空的,而蛙族在冬眠的时候,中间会醒来几次,有时还会吃点东西,喝点小水。于是他们就把整条藕自中间一劈两段,在中间的小孔中一半储满清水,一半储满蚂蚱等小点心,这样,半条藕条就可以完全满足大家整个冬眠期和来年开春时的伙食供应。

我左右端详片刻,继续疑问,眠洞不是只能容下一只青蛙吗?怎么还会有多余的地方放置藕条?整体厨房是比较时尚,但我仍搞不清他们是如何安装进单身宿舍的。

“哈哈,这你又不懂了吧?”我暗下决心,今后哪怕自己再无知,也不会咨询这只“八婆蛤蟆”任何问题了,瞧小子那副自以为是的埋汰样儿,“我们挖的眠洞都是向阳的,但洞口总要有东西堵塞吧,这不正好嘛,藕尖朝外,藕口朝里,咦?这么简单的道理,你应该懂得啊。”

这一刻儿,在这厮眼里,蝎子哪是无知,简直就一低能。

“噢!原来如此,有学问!”我夸张的茅塞顿开状,显然大大满足了癞大拿的虚荣心。

人家干脆放下手中活计,兢兢业业地卖弄起来:“嘿!这里面的学问,大了去了——眠洞的角度一定要成30度斜坡,必须完全受到太阳直射,深度不能高于一米,也不能低于一米,深了氧气不够,浅了温度不够……”

“报!”哎呀我的哨兵小恩人,可救了洒家这对儿饱经沧桑的小耳朵,“报告蝎将军、牛少爷,我们在河边发现了一蛇类的奸细!”

什么?有漏网!我急匆匆地随哨兵前行。

大癞也远远地自身后奋力追来,口中不忘朝着妹妹大嚷:“告诉大家注意警惕,可能有蛇类奸细!”

随着一声应呼,余光中一条碧绿身影,自湖中踏荷而来。

上次的大捷显然给了蛙族莫大信心,小哨兵在描绘这一类蛇动物时,竟然字字铿锵,毫无惧意:“倒是与蛇类有些不同,主要是生出了四只脚,但头尾与蛇类是完全一模一样的。”

难道是蜥蜴类,他们与蛇类还真算是近亲,不会是来寻仇的吧?正暗忖不已,不远处,果然有蟹兵们推搡着一条生有四脚的“蛇”样动物,爬将过来!

噪杂中,不时传出声声哀求:“各位英雄,你们都是好汉,求求你们,饶了我吧,我不是坏人……”

“哥们儿……哪疙瘩的?”我操着满口适合逼供的东北口音,端详着对方遍体鳞伤的外貌,初步判定这厮定然赶了很远的路,而且受了莫大的挫折。

怪物抬头看见我,显出了极为吃惊的样子:“蝎子?怎么可能……”

“混蛋,见了蝎将军还不跪下!”瞧!才几天骑我脖上拉屎的蟹大将军,现在这态度转变的,让上司多受用,嘻嘻,小子,有前途!

四脚蛇立马收起疑惑,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,讨饶不止:“蝎将军,求求您!高抬贵手,饶了我吧,我只是一只壁虎,蛇族的事,真的与我无关哇!”

噢!记起来了,经常在屋檐下跳舞的家伙,因为爱吃蚊子,论起来也该算条忠良。

但为了安全起见,我还是继续故作狐疑地盘查:“嗯,倒是像只壁虎,但是这儿又没墙没壁的,你跑来干嘛?不会是蜥类冒充的吧?”

对方忙不迭口吐连珠:“不是不是,将军,您明查,我绝对不是蜥类,您看我的尾巴,您看!麻烦这位蟹哥,您帮忙用力踩住我的尾巴,用力踩,别留情!大家看,看看,断了吧,我的尾巴断了吧,壁虎的尾巴是可以拉断的,大家看,看看,是不是,我没说谎吧?”

四爪动物边嚎边提着自己血淋淋的尾巴,四下展览。

刚赶过来的癞蛤蟆,却明显地恨乌及屋,瞪着眼前这只不明爬行物,愤愤地反驳:“那能说明什么呢,我有尾巴我也能拉断呢!”

好在身边的妹妹相对博学一点,说自己从书上学过,壁虎的尾巴在危急的时候是会自行脱落的,而且他的尾巴神经为单节神经元,你看,他的断尾是不是在动啊,如果是蜥类动物的话,就是能拉断尾巴,断尾也应该是死的,不会动。

被验明正身的壁虎,眼中顿时映出了一颗名字叫做“救”的小星星,一头跪在青儿脚下:“对对,小姐说的对极了,你看,是活的,我的尾巴是活的,我是壁虎!我是壁虎!”

我却依然忙着了解这家伙的来龙去脉,兴趣也在于这厮此行的目的,完全不像其他一班众人,大惊小怪地拿只没了尾巴的壁虎补习生物课。

壁虎终于稳了稳情绪,满腔的凄惨不堪——此处,可以有二胡:“将军,说来话长,我本住在离这儿十多里的一户人家,前段时间,因与伙伴贪玩,误入了清潮蛇区,遭了那群毒物的黑手,几个姐妹都上了他们的餐盘,只因我是男性,体力大点,被留了下来给他们打扫洞穴,每天那二百多个洞穴啊,我没白天没黑夜地干,差点给累死!”

噢,也是位苦命的人儿,心说这蛇族也是,自己没手没脚的,住得肮脏点儿又没人笑话,何必如此劳民伤财啊!

清洁工呷了口青儿递过的泉水,继续声讨那段万恶的奴役生涯,原来,毒蛇要远征松潮和塘潮时,本打算留百八十条蛇崽让壁虎照顾的,但壁虎好说歹说,蛇王终于听其建议,决定带一家老小们一起出去历练历练,再后来壁虎就听说毒蛇在塘潮被全歼,便千里迢迢赶来,想亲手扭断那群毒物的脖子为亲人报仇。

癞癞一瘪大嘴:“切!小样儿,尾巴都保不全,还有心惦记别人的脖子。”

我眉头一展,心中盘算,如果壁虎的描述靠谱的话,算起来在歼蛇战役中,这家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贡献的,不过经验告诉自己,这只壁虎口中所述来塘潮的主要目的,却是要打折扣的——至少免不了有“临时借宿”或“长期定居”的嫌疑。

我稍稍递个眼色,螃蟹这次倒也机灵,开始意志和语气双双坚定的直接逐客:“哎,这位壁虎同志,现在您也放心了,蛇也死光了,仇我们也替您报了,天也不早了,您老赶紧回家,洗洗睡吧!”

果然如我所料,壁虎还没站利索的身形,再次长跪不起——二胡也再次响起:“各位英雄,大恩人们呐,我如今实在没地方住了啊,村子离的又远,家也没了,蛇区也被上游的耗子们霸占了去,我好不容易在他们咬断围栏时逃了出来,带毛的那班家伙是容不下我的,想来想去,我也只有投奔这儿了,求求诸位,收留了我吧,我能干着呢,不用工钱,大家的厨房、客厅,噢还有卧室,卫生我可以全部包下……”

众人开始掩口偷笑,感情这家伙是“创卫”专业户啊,青儿却忙红着脸儿谢绝:“啊?我的卧室不用!”

没想那身残志坚的壁虎,竟再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,锲而不舍地磕头如捣蒜,久久不起:“英雄们,收留了我吧,求求诸位,马上要来冬季了,我无处冬眠只有死路一条啊,收了我吧……”

我上前揽起壁虎,说“留客”这事,我们在场的都做不了主,这需要请示我家大王呢,然后转向少爷公主,问二位意下如何?

大癞官僚的沉吟,青儿却迫不及待的豆腐心:“好呀好呀,我们一起找我爹去,谁先说呢,要不我说吧,父王一般听我的话……”

老牛蛙显然对这只灭蚊统一战线的盟友心存好感,虽说外形上壁虎只比蛇类多出四肢,但二者在老头心中的印象却大相径庭——听完女儿的陈述后,蛙王感叹了句都是毒蛇造的孽啊,便朝我挥手示意多备上份藕包,多挖上眼眠洞,让他留下。

旁边青儿早早的磨来了疗伤的荷粉,一点一点往呲牙咧嘴的壁虎身上涂抹。

应声退下时,我忍不住酸酸地抱怨:陌生人受点儿皮外伤,堂堂一公主那么殷勤,至于吗?却全然不考虑,善良,不过是公主的本性,正如当时冒了生命危险救活了我一样,青儿在救人的时候,是从来不顾虑对方是谁、什么地位、自己安全与否的,只是一心一意沉浸在浓郁的助人为乐中。

走到门外,我扭头立住脚步,怀着棒打鸳鸯的心态,亲切地敦促身后的壁虎:“兄弟,随我来吧!”心中却暗自不满,小样儿,享受起来还没完了!

厌恶丛生,顿时感觉眼中的四脚爬虫,怎么看怎么像条得了施舍的丧家之犬,佝偻着小腰,不停地点头媚叫着:“嘿嘿,将军先走,小的就来,就来。”

眼瞅着青儿还要试图上前搀扶呢!我两眼差点冒出火星子,一个箭步窜将过去:“公主,让我来吧!”

壁虎忙不迭地摆手,口中连说几个不用:“蝎将军,我自己能行的,公主,您也忙去吧,我没事儿!”

哼,算你小子聪明!若真被蝎子双鳌扶上一把,打今个儿起,“塘潮残联”算有正式成员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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